天际阴云密布，山谷荆棘丛生。
韦长信将车开到人迹罕至的林子里，狼狈地收拾东西。
这些荆棘是花匠的东西，韦长信沿着荆棘走，就不会被攻击。
仿佛变异植物也知道欺软怕硬。
回忆起林原冲向大卡车的一幕，韦长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。
“从幽月城下放的姜流星是第一个受害者，和姜流星做交易的我弟弟是第二个。”
“谁是下一个？”
“杀戮线玩家才出现在人前多久，就敢把手伸到幽月城了。”
韦长信脸上掠过害怕的神色，担忧弟弟安危的同时，又不免庆幸。
——还好林原的目标不是他。
林子前面没有路了，按照地图，只要穿过这座山，就能到达A市边境线。
韦长信下了卡车，在潮湿泥泞的路面跋涉。
“得走快点了，不然待会儿下雨，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。”
韦长信还记得副本背景中，那句“天上再也落不下一滴干净的水”。
要是雨水有毒，在户外的他就完蛋了。
——对了。
韦长信身为幽月城玩家，游戏面板一直有个可开启的“直播”功能。
韦长信从来没打开过这个功能。
他以前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，总觉得只有傻子才会大咧咧把自身特长与缺点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。
但现在……情况不一样了。
“游戏里出现了杀戮玩家，对方的名字是……”
酝酿中的话语还未开口，脑海忽然炸开一道尖锐的提示。
【当前场景有屏蔽特性存在，您无法开启直播！】
韦长信愕然抬头，看见前方大树的枝干上坐着一道人影。
对方似乎等他很久了，甚至无聊到削荆棘藤玩。
尽管荆棘阻拦变异植物的靠近，但林原完全不在意荆棘道路缺口处蔓延过来的变异植物。
“差点把你忘了。”
林原冷冷落下一句话。
韦长信整颗心如坠冰窖。
林原能出现在这里，说明弟弟已经被解决，而看林原的意思，是不准备放过自己了。
“我听韦长红临死前说过，审判庭找过你们兄弟，似乎有大事要忙？”
牲人城的钥匙在审判庭手上，林原自然会抓住一切可以探听钥匙的机会。
韦长信咽了咽口水，手脚发抖，又强行维持镇定：
“是的，审判庭出了叛徒，叛徒有一帮忠诚的下属，他们不好亲自动手处理，所以找遍了幽月城这边能出手的势力。”
林原偏了偏视线，看向韦长信：
“叛徒？”
韦长信晃了晃脑袋：
“我不知道他们的叛徒是谁，我也不知道他们最后选择谁去处理叛徒。”
“总之，他们是寻找过我们兄弟，但我们没有答应。”
林原手上把玩的小刀忽然弹飞出去，刀刃插进树木的声音微不可察。
她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遮掩，韦长信第一次从一个人脸上读到那么多情绪。
“审判庭的叛徒……是她的朋友，林原很生气。”
韦长信看到林原眼底爆发的杀意，以为林原在怨恨自己差点沾染过“刺杀叛徒”这件事。
“林原，我是无辜的，我什么都没做，你已经杀了我弟弟了，不要杀我。”
“他才该死，我从来没做过坏事。”
给韦长信一万个胆子，他也不敢在此时提“林原是杀戮玩家”这件事。
只能祈求林原对“叛徒”足够在意，好给他多一点周旋的机会。
最好是林原出于对审判庭找的杀手的好奇，留着他一条命。
……
然而，那柄镶嵌进木头的小刀突然飞了出来。
从背后贯穿韦长信的躯干，韦长信连技能都没来得及开，就瞪大着眼睛倒下。
就算他能开出技能，也只不过多活几秒钟而已。
林原收回饮血，点开战争棋盘。
棋盘上只有两个蓝点，象征敌对阵营的最后一颗红点，随着韦长信的死亡已经消失。
“地图上没有花匠。”
林原阖上眸子，静静思索了会儿。
以她对花匠的恨意，以及花匠主动出手攻击林原阵营的人。
主动出手，中立也会变敌对。
对方是绝对不可能不会出现在地图上的。
“两种可能，一是花匠已经离开副本，不在同一个世界，我探测不到她，二是……”
“对方知道我有战争棋盘，也知道我杀死了Y，所以准备好了克制棋盘的手段。”
“她是戮命联盟的人，知道Y狩猎失败，死在一个叫林原的人手上。”
林原不知道花匠的名字，也不知道对方的代号。
狩猎名单对任何人生效，但前提是知道真名。
“除了我，谁知道Y死了？”
“K不会把Y的死讯到处说，那什么样的人有资格知道更多的秘密。”
林原脑海中回闪过蛛丝马迹，终于将一切串联起来。
——黄金大厅中的玫瑰，连K都要小心对待的花朵。
第二个得到认可，被允许进入黄金大厅的戮命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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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原五根手指攥紧，心底波涛汹涌。
“花匠作为戮命联盟的第二个新秀，除了战绩足够亮眼外，也一定得到了代理人K的支持。”
“当初我进入黄金大厅，K也几乎是有问必答。”
“一个身在暗处的戮命人，拥有戮命联盟的暗中支持，我负责解决韦长红，她就敢负责解决薛辰光。”
林原回想起当初替自己“顶罪”的薛辰光，对方那么多信息暴露在联盟中。
薛辰光如今的死亡，也算和林原有关。
林原深吸一口气，下定决心。
不管那么多了，如今她只有两件事要做。
——报仇花匠和复活薛辰光。
“审判庭出了叛徒，薛辰光临死前告诉我那些秘密。”
林原合理怀疑，审判庭就是在寻找合适杀手做掉叛徒的时候，“意外”找到了花匠。
他们只会觉得是自己找的人处理掉了叛徒，而不会怀疑是戮命人光明正大亲自动手，除掉一颗戮命联盟的眼中钉。
轰隆隆——
惊雷从天空炸响，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。
这一幕有些扎眼，林原取出一把伞。
雨水带有腐蚀性，雨伞很快被蛀出密密麻麻的小洞。
林原抬头，盯着雨伞望了会儿，忽然发现这是薛辰光当初抹除星尘仪痕迹后，送给她的“保护伞”。
“我的保护伞没了。”
落下这句话，林原走到山谷边缘，茂盛的荆棘丛盛开到这里，一路延伸至荒无人烟的野外。
——生化城的外面。
*
副本之外。
众星城审判庭。
大法官查理德望着阴云密布的天色，叹了一口气。
星尘仪上，一颗颜色特殊的紫色星尘悄然陨落，那是审判庭的玩家消失了。
审判线玩家十分特殊，既能以“原住民”的身份在航海世界生存，也能以“玩家”身份进入副本攫取利益。
那些稀奇古怪的特性，称号，道具，还有光怪陆离的世界。
不是只有天生的玩家才感兴趣。
更别提，航海世界有一条祖训，那就是尽量开拓副本。
世界的海域会随着通关副本的数量越来越多，逐渐扩大。
指不定什么时候，探索的海域扩张到一定程度，又会出现一片新大陆。
每一片大路的出现，都代表无穷无尽的财富。
“薛辰光，你的战功不属于你……”
查理德浓密的眉毛皱了起来。
薛辰光算是他一手提拔的后辈，起先察觉对方战功有异常时，他做的第一件事是遮掩。
毕竟薛辰光的问题被查出来，提拔薛辰光的查理德也逃不了。
年迈的老法官发出叹息：
“如果这样就算了，反正只要你成长的速度足够快，威望和资历，迟早能压下所有的质疑。”
“可惜，成也战功，败也战功。”
假如薛辰光晋升的速度是正常范畴，实战经验自然会随着阅历慢慢提高。
可惜他终究太年轻了，在真正的危机面前，缺乏足够的应对经验。
查理德收到一份回执信函。
【尊敬的查理德法官大人，您提交给我们的叛徒“薛辰光”已肃清成功】
【所有和玩家有关的东西，都不是好东西，包括薛辰光这个玩家的孽种】
【那群牲人只需要把海域开出来就好了，怎么敢妄想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大路？】
【考虑到你提到过的，薛辰光在南区审判庭拥有一群追随者，我们决定从幽月城寻找合适的人去执行任务】
【晋升大法官之后，我们给他下达了最后一次副本任务，命名为“公正的考验”，他死在我们寻找的杀手手上】
【关于灵魂与金币，牲人和审判庭的秘密，只有我们自己人能知道】
【不要把玩家当人，查理德，这是总部对你的警告】
查理德布满皱纹的脸上流露苦涩。
“别的问题都不是问题，可是，你为什么要去寻找审判庭的秘密啊……”
“我们航海世界的居民，怎么能背叛自己人呢。”
*
暗夜深海训练室，教练依旧在看沈雾的直播画面。
在沈雾的直播中，林原这个人实力够硬，聪明又行动力强，虽然刀子嘴一点，但救人是真救，不存在什么道德上的问题。
由于橙色道具“蔽影幕”的存在，直播画面中许多不合理的地方都被抹除。
只要这种“不合理”不同时出现太多，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。
林原去追韦长红，后来又短暂消失过一段时间。
这些事通通被合理化了。
相反，深海教练只看到林原救下沈雾的一幕，还有对方找到一条绝对安全的出城路，又开传送把沈雾带走通关的画面。
“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啊。”
“传送那么强的技能，我目前还只在‘日落虞渊’的直播间看过。”
“如果林原能过来，还是有机会竞争一下首发的。”
教练打开笔记本电脑，快速拟定试训邀请函，脑海中不自觉想到另外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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