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然死了，鲜血染红了雪地。
被他握在手里的那只眼睛里透露着绝望和不甘的神情。
但他的不甘和后悔，绝不是因为化作百目鬼这件事儿，而是他没能落成百目。
“结束了。”
红衣胡大仙儿脱离了我的身体，紧接着，另外三件衣衫，也分别离去。
在他们离开之后，我的身体，也重重的倒在了雪地当中。
“何苦！”
白九九和灰沟子冲上前去，试图将我唤醒。
但气息全无，神形俱灭的我，根本不会有一丁点的反应。
就在这时，一件青绿色的衣衫从山下走了上来，而她正是归来的柳大壮。
柳大壮的手里还拎着一件残破的黄衣，看到这一幕，四位附身于我的大仙皆是露出了极为震撼的表情。
“你！”
胡大仙惊愕道：“你杀掉了黄家这位十三太爷？”
“是又如何？”
柳大壮将那件破损的黄衣扔到了一旁，冷声道：“文仙动武，让你们很意外是吧。”
“没什么是不可能的，就好像何苦能够设计除掉百目鬼一样。”
来到我的身旁后，柳大壮对众位大仙儿问道：“何苦帮你们断送了黄家的野心，不知各位可有办法救他一命？”
胡大仙叹了口气，无奈道：“神形俱灭，神仙难救，他的白家阴德全然消散，已经没了活路。”
柳大壮紧握着拳头，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。
就在这时，身着深绿色衣衫的常大仙儿站了出来：“我很好奇，你是怎么杀掉黄家这位小太爷的，是否和当年杀掉常仙儿的手段如出一辙？”
柳大壮声音冰冷的回应道：“我的手段，与你无关，常家若想报仇，我柳大壮接着就是。”
常家大仙儿冷哼一声，没有多言，也没有对柳大壮出手。
倒不是说这位常仙儿怕了柳大壮，而是在我身死这个节骨眼，这位老仙儿并不想趁人之危。
“如果各位没事儿了的话，那我就回去了。”
柳大壮蹲在我的身旁，柔声道：“何苦，我带你回家。”
说完，柳大壮便试图将我抱起，可奇怪的是，她用力了几次，我的尸体都不动丝毫，就好像一块沉甸甸的巨石似的。
“嗯？”
柳大壮疑惑万分的看着我，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变故。
几位大仙儿也纷纷将视线落在我的身上，完全想不通一个死去的我为何无法被一位大仙儿所撼动。
还不算完，我这里的情况还没能搞清楚，另一头的程然身上，也散发出了一道古怪的阴气。
只见程然被刺穿的一道鬼目中，忽然凝聚出了一道轮廓，而那道鬼目，便是我和饿死鬼所在的那只眼睛。
“禁忌！”
柳大壮震惊道：“老爷子在何苦百家阴德中留下的禁忌！”
随着阴气的凝聚，一个女人的残魂出现在了诸位大仙儿的视线当中。
女人的残魂出现之后，眼中便流露出了心疼的神色，她注视着我的尸体，痛苦的样子令人揪心。
“你是谁？”
柳大壮颤声问道：“你能救何苦吗？”
“能。”
女人朝着我走了过来，一边走一边说道：“我是给了他生命的人，又怎会让他就这样死去？”
“百家阴德能保全何苦的人魂七魄，他的天地二魂没有消散，而我手里，有一份残留的百家阴德。”
柳大壮欣喜不已的喊道：“你，你是何苦的母亲？”
“没错，有劳大仙儿照顾何苦，未来的道路，还望您多多帮衬。”
只见女人将手掌按在了我的额头上，随之，一道道百家阴德注入到了我的身体当中，而随着阴德注入的过程，她的残魂也在飞速的消散。
“柳大仙。”
女人小声的对柳大壮提醒道：“这份百家阴德是为了以防万一留下来的，何寿老先生的禁忌还存在一些，但这些阴德，却是异常薄弱。”
“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，何苦即便是活着，也大不如从前，您务必多加照看，小心谨慎。”
“这条路不好走，也很艰险，想要成长到之前的状态，需要大把的时间。”
“我们没办法陪着何苦走完这条路，他就托付给您了。”
柳大壮连连点头，她不在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，她只在乎，我不要死在这里！
很快，被刻意收集的百家阴德便回到了我的身体当中，而作为我生命的基本支撑，在重新拥有了百家阴德之后，我的魂魄也开始凝聚。
只不过，我的魂魄脆弱的如同一张白纸，感受到我状态的瞬间，柳大壮也明白女人的叮嘱到底是怎样的语重心长。
我没有机会和母亲道别，而这一次母亲的残魂消散，也意味着这赋予我第二次生命的女人，再也没有了和我见面的可能。
这一生，我只有两次和母亲见过面的印象，第一次是我认李癞子当干爹那天，我见到了父母的残魂。
而现在，是第二次。
在母亲残魂彻底消散的那一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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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微微的睁开了双眼，喃喃道：“妈……”
随之，我便昏睡了过去，身体也软弱无力的瘫软在了柳大壮的怀中。
“何苦，你必须偿命！”
随着一声怒吼的出现，阴风肆意的席卷个不停。
只见一件煞气十足的黄衣从山路旁冲了出来，而他的目标，正是奄奄一息的我！
“黄皮子，你敢！”
柳大壮怒目而视，做出了拼命的架势。
就在那件黄衣即将触碰到我和柳大壮的一瞬间，红衣的胡大仙儿挡在了我们身前。
“够了！”
胡大仙怒声呵斥道：“五仙之首还不姓黄，这场闹剧，也该收场了！”
“黄家酝酿这一切我可以看做找何苦复仇，百目鬼的计划落空，你黄家又有何理由针对何苦！”
“较量就是这样，有输有赢，有胜有负，莫非，黄家输不起，还是说黄家只准许自己赢，不准他人略胜一筹！”
胡大仙挡住了凶神恶煞的黄皮子，继续说道：“三年之内，这场恩怨不许再节外生枝，三年过后，我们几家也不再过问此事。”
“这一次黄家损失惨重，依我看，你们回去休养生息是重中之重，而不是在这里咄咄逼人！”
黄衣大仙恶狠狠的质问道：“胡大仙这话岂是要偏袒何苦，您莫非忘了，我们是马家五仙了吗！”
“放肆！”
胡大仙怒声反问道：“你黄家可真心拿其余四家当做马家同根了吗！”
“姓黄的，做人留一线，别把别人的路堵绝了，你杀了何苦简单，但此事要传到外界，你黄家丢不起这个人，马家五仙也要随黄家丢了名声！”
“输了就是输了，也许，你们黄家太久没受挫了，甚至忘掉了失败的果实是什么滋味！”
胡大仙大手一挥：“走吧，黄家今日什么都做不了，三年约定，黄家要是违背，那就是与其余四家为敌，什么后果，你黄家自行考虑！”
黄大仙不甘的说道：“看样子，您这位太爷是铁了心的要保住何苦！”
“山高路远，咱们走着瞧！”
说完，那件黄衣便消失不见，紧接着，四位大仙儿也陆续离开！
“结束了，终于结束了！”
白九九跳到我的肩膀上，欣喜若狂的欢呼起来：“这臭傻子福大命大，今日不死，必有后福！”
“连黄皮子都吃瘪了，咱们要有好日子过了！”
灰沟子也高兴不已的呼喊道：“回家，回家，我要大吃一顿，用来庆祝！”
唯独柳大壮一言不发，心情沉重。
我的确活了过来，但眼下的我，可谓是风烛残年，油尽灯枯。
虽说我只是二十多岁的年龄，但她清楚，此刻的我，和半截身子入土的将死之人没有太大的区别。
虽忧心忡忡，但至少我还活着，或许，这也是对几位大仙而言，最大的宽慰了吧。
就这样，我被抬回了家里。
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，我都被仙家的阴德续命，纯粹的依靠着柳大壮他们吊着一口生气儿。
四月天，还是很冷。
春暖花开，万物复苏，也挡不住独属于东北的那股冷意。
中午，供销社的老板靠在柜台上昏昏欲睡，刚吃过午饭，再加上没什么生意，人很容易在这个时间点产生倦意。
直至，一个声音的出现，险些给供销社的老板吓得魂飞魄散。
“我，我要这个。”
只穿了一条内裤的我光着膀子，光着脚丫，傻乎乎的拿着一根棒棒糖走到了柜台。
供销社老板寒毛卓竖，浑身哆嗦个不停，见到我的那一刻，他似乎已经忘记该如何开口说话了。
望山村的人都知道我陷入了昏迷，半死不活的躺在了炕上，谁曾想，我竟然醒了过来，并且第一站就来到了村子里的供销社。
老板人都傻了，直至我再次嘿嘿傻笑，吞吞吐吐的说道：“我，我要这个。”
“给，给你，都给你！”
老板冲出柜台，将一大把棒棒糖都塞进了我的手里：“想吃多少有多少，不够的话我再去进货！”
“不，不要。”
“吃多了，牙，牙会不好，想吃了再过来买。”
我从内裤边缘拿出了一张李癞子放在家里的卷烟纸，乐呵呵的递给了老板：“给钱，找钱。”
“找钱？”
老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，试探性的询问道：“小何苦啊，你，你说该找你多少钱？”
“你，你是老板，不会算账吗？”
傻里傻气的我一边抽搐，一边摆弄着手指：“我给你的是一百块，棒棒糖五，五毛钱，你应该找我……找我……”
“九十九块零五毛，对，是这些。”
“好，我找钱，找钱。”
老板小心翼翼的将卷烟纸放进了抽屉里，随之将找我的钱递给了我。
我拿起一把钞票，塞在了裤衩边缘，心满意足的将棒棒糖拆开，然后塞进了嘴里。
“有，有点疼。”
我伸出右手，只见一根点滴管子连接着针头还挂在我的手背上，看到这一幕，老板也是吓得不轻，立刻来到了我的身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