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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0章 害命的石头(四)(1 / 1)

  马家三兄弟,说完马老大以及马老二,咱再来说说这个马老三。

  马季平是个割猪匠,这兄弟三人中,也只有马老三继承了他爹马季平的衣钵。

  杀猪匠倒是听说过,割猪匠这门手艺具体是干嘛的,咱给您简单说道说道。

  老时年间农村三大巧儿活——“一劁二补三打铁”,此话当怎么讲?说这个“劁”其实指的就是割猪匠这门手艺,“补”又指什么呢?说得是补锅,再一个打铁就更好理解了,过去会这三门手艺的人,相比之下,这类人还是比较吃香的。

  割猪匠又称“劁猪匠”和“骟猪匠”,当然各个地方叫法不同,反正甭管怎么叫,无非就是这三种称呼。

  “割猪匠,割猪匠”,您不用想都知道,这档子手艺指定跟猪有关。

  过去农村家家户户基本上都会养一两头过年猪,有句老话说得好——“猪不割不肥。”刚买来的小猪仔,都要进行阉割,公猪割睾丸,母猪则割卵巢,之所以要这样做,无非就是为猪去势,以便饲养,提高生长速度,改善肉质口味。

  这位不解,说如果猪仔不进行阉割,会怎么样?这话您问着了,公猪不阉割,则会分泌大量的雄性激素,话说得粗鲁一点儿,一天到晚就想着交配这档子的事了,从而导致不好好进食和睡觉,体内邪火长期得不到释放,则性情也会变得暴躁不安,啃圈撬砖那都是小事,搞不好还会翻墙越栏,从而跑出去搞一些偷香窃玉之事。说母猪也一样,不把其卵巢割掉,一旦到了发情期,发起猪疯来比公猪还厉害,左一头右一头就朝着墙上撞,恨不得当场撞死,所以人们常说“母猪撞墙”,这话也并非不无道理。

  开春时期,乡下人家都会买上一两头猪仔回来饲养,到了年关,长大长肥了,就可以当作过年猪给杀了。

  刚买回来的猪仔需要进行阉割,不可能说自己就给骟了,有道是——“隔行如隔山”,不当这份差,吃不了这碗饭,这时候就需要请到专门割猪的割猪匠师傅了。

  说割猪匠师傅腰间挂一面锣,锣碗口般大小,锣下方挂着一撮儿猪毛,这就象征着吃割猪这碗饭。一边走一边敲,“铛、铛、铛。”锣声清脆响亮且有节奏,也不用吆喝,人们听见锣声,都知道是割猪的师傅来了。

  说年关过后,也是割猪匠师傅们是最忙的时候,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,大清早的起来洗漱完毕,收拾收拾带上吃饭的家伙式就出门了。吃饭的家伙式无非就三样,一面挂有猪毛的小锣,一把骟猪刀,还有就是一根银针。

  割猪匠师傅带着家伙式来到主家,提前用温水洗手,也叫净手,再把骟猪刀这银针放进开水中烫上一烫,其作用就是消毒,预防伤口感染。一切准备完毕,主家这才将猪仔从猪圈里抱出来递给割猪匠师傅,割猪匠师傅用红绳将猪仔腿脚绑好,再用红布将其眼睛给蒙上,红红火火则代表有个好兆头。做完这些,割猪匠师傅将猪仔四脚朝天平放在地上,再由主家死死摁着,割猪匠师傅拿起骟猪刀找准位置就要对其下手,一边骟心里还得默念口诀:“上起三岔骨,下起二乳头,逢中开一刀,刀破皮,手破膜,小肠软,大肠热,儿肠硬如铁,阴手进,阳手出,手手不离三岔骨,上花对下花,一点都不差,不在灯盏,就在土地屋。”一套口诀念完,这个猪蛋也就骟下来了,期间猪仔可倒了血霉,疼得“唧唧”直叫唤,惨叫声响彻云霄,隔着三里地儿都能听见。

  这位不服:“净他妈吹牛皮,还三里地儿,有那么夸张吗?”

  您还别不信,换作骟你的蛋,我估计您比猪叫得还大声。

  不扯闲篇,说骟下来的猪蛋要么扔在猪圈房顶上,要么拿来吃。割完猪,还需用银针将伤口缝合,趁着这当口,割猪匠师傅还得说上几句吉祥话,缝好后,这才将其抱回猪圈里。

 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,没有半分拖泥带水,前前后后不出五分钟,一只猪就算是阉割好了。骟一头猪多少多少钱,主家将钱塞进红包了,再将其递给割猪匠师傅,就相当于是犒劳钱了。光给红包还不算,主家还得事先准备好一桌好酒菜,以便割猪匠师傅忙活完后吃喝。

  他马老三就是一个割猪的割猪匠,每天起早贪黑,东奔西跑,几年下来,赚了不少钱,后经媒婆介绍,娶了个媳妇儿。

  不过提起他这媳妇儿,不怎么招人待见,主要这人还是太省了。

  您大概觉得疑惑,说省吃俭用不是中国老百姓的传统美德吗?那怎么还招人烦呢?

  省吃俭用是传统美德不假,但马老三这个媳妇不是一般的省,都省到丧心病狂、令人发指的地步了,说好听点她是省,说不好听那就是抠搜,放眼整个青平县,找不出比她更抠的人了,是出了名的吝啬鬼。

  要说家里穷,省点儿倒也说得过去,可她丈夫有门割猪的手艺在身,家里根本就不缺钱,也不知道省那两儿钱有什么用。平日里舍不得吃,舍不得穿,衣服破了是缝了又补,补了又缝,只有她拿别人的,没有别人拿她的,一心就想着省钱,就是这么一个占不到便宜算吃亏的主儿,也正因为她一毛不拔的性格,背地里有个“琉璃耗子”的绰号。

  说马老三媳妇儿琉璃耗子能省到什么程度?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很难看得见她生火做饭,除了早点儿搁家吃,像什么午饭、晚饭都厚着个脸皮去别人家蹭。

  马老三大早上起来就要去给人骟猪,不能空着肚子去干活,怎么着也得吃点儿先垫吧垫吧。他媳妇琉璃耗子就会起来做两碗稀粥,桌上还有一碟咸菜,不过这咸菜可不是拿来吃的,而是用来看的,马老三喝着碗里的稀粥,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咸菜,她媳妇儿不乐意了:“看看看,有什么好看的,看多了也不怕把你给齁死。”

  说一次琉璃耗子本家的一个远房表叔到家中来做客,这个表叔和琉璃耗子以前本身就没什么来往,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,只知道有这么号亲戚。

  表叔大清早的来城里卖山货,卖完山货,一看天色还早,顺道就想过来看看侄女儿和侄女婿。

  马老三这天刚好不在家,琉璃耗子客客气气的将表叔请到屋中落坐,又给其倒了一杯水,两人坐在桌前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,转眼就到了吃午饭的点儿,琉璃耗子就问了:“哎呀叔啊,饿了吧?”

  表叔心说:“能不饿吗,从早上聊到现在,期间一粒米没下肚,铁人来了也熬不住啊!”心里这样想,但话可不能往外说,于是就礼貌性地点点了头。

  琉璃耗子见罢说:“等着啊叔,我这就弄点儿吃的来。”

  表叔一听那敢情好,谁曾想琉璃耗子就拿了一头大蒜回来,其他啥都没有。气得表叔脸都黑了,当场就要起身告辞,说来也是不巧,这时突然狂风大作,暴雨说来就来,当下走是走不了,最后实在没办法,只能啃两瓣大蒜充饥。

  屋外大雨不断,两人在屋里就这么干坐着,眼看着天都快黑了,这琉璃耗子还不打算生火做饭,饿得表叔两眼直发蓝,眼看就要昏死过去,这时琉璃耗子一拍大腿:“叔啊,走,咱们出去吃。”

  表叔一听这话瞬间来了精神劲儿,还以为要出去下馆子呢,那还等什么,赶紧走吧!

  两人披上蓑衣就出了家门,琉璃耗子头前引路,左拐右拐就把表叔带到别人家里去了。

  表叔这节骨眼儿才反应过来,当时心里骂了娘,敢情出去吃就是去别人家蹭饭啊!气得他把蓑衣一脱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  这个琉璃耗子不仅抠搜,还爱贪图小便宜。

  说一次和几个老娘儿们坐在胡同口唠家常里短,其中一个老娘儿们腰不好,坐的时间长了,就想起身活动活动,她这一起身可不要紧,兜里的一个大子儿可就掉出来了。当时掉在黄泥地上也没发出任何声响,她自己都不知道掉钱了,别的几个老娘儿们也没注意,她们没注意,琉璃耗子可看在眼里,当即一起身就把那枚大子儿给踩在了脚下,说这帮老娘儿们是真能聊,东吹西扯一直说到掌灯时分这才散去,为了一个大子儿,她琉璃耗子就这么干站着,腿都站麻了,期间愣是没挪动半步。

  还有一次更甚,说琉璃耗子出去遛弯儿,一出门就看见一条大黄狗嘴里叼着半截骨头,骨头上还有肉。可把琉璃耗子乐坏了,伸手就要去夺,大黄狗护食,那能轻易让她抢了去,当即撒丫子就跑,一看狗叼着骨头跑了,琉璃耗子就追,一人一狗一口气跑出去好几里地儿,四条腿的畜牲都吃不消了,她琉璃耗子还死追着不放,最后大黄狗实在是跑不动了,只能忍痛丢下骨头。狗嘴里吐出来的东西,她琉璃耗子也不嫌埋汰,当场二话没说,就给捡了起来,拿回家又买了一些饺子皮回来,打算包顿饺子吃。在骨头上刮了又剔,剔了又刮,弄下来这么一小坨肉,和着酸菜包出来两大碗酸菜饺子,不敢大白天的生火煮,生怕香味儿传出去,到时候引来左邻右舍要分一口就完了,寻思着还得是等到夜深人静时再下锅,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是等到了后半夜,这才起来煮着吃了,连碗都舔了个底儿朝天,两碗酸菜饺子吃下肚,结果拉了三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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